欲罷不能的苦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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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者的话:《朱红之月》是TYPE-MOON名作《月姬》fandisk《歌月十夜》中的一个短篇,内容上承接原作的Arcueid goodend,并与歌月主线剧情有关联性。可姑且理解为某个假日,志贵在Arcueid房间所作的一个不可思议的梦吧。
前言——
“爱尔奎特在做什么呢。”
不过天气这么好时去找爱尔奎特,本身也够奇怪的。
除非准备了特别美味的诱饵,太阳这么猛的日子里爱尔奎特是不肯出门的,对她来说最好的天气是月亮出来的夜晚,今天这种天气就跟倾盘大雨一样。
然而还是来了。
倾盘大雨也好狂风暴雪也好,决定了今天上午跟爱尔奎特见面的话就只有付诸实行!
叮咚,我按响了门铃。
……按照惯例,这个时间爱尔奎特是不会出来的,我用自己配的钥匙打开了门。
“喂-,还活着吗~?”
关上门,对着里面问道。
“……嗯,醒着的~。”
响起了显然刚刚睡醒的声音。
“好,那就打扰了-。”
熟不拘礼,我没有顾忌地走进里面的房间。
“嗯-,早上好~。”
“啧!?”
不意间全身僵硬了。
“志贵那么早来真少见呢,平时放假时都是傍晚才来的。”
伸着懒腰驱逐睡意的爱尔奎特。
“——————”
呃……事到如今已没有害羞的理由,可还是心脏砰砰直跳。
“好,总算醒来了。”
深呼吸一口后,爱尔奎特双眼回复了神采。
“早上好志贵。怎么脸那么红,刚才一直跑来的?”
不知把“跑来”理解成什么了,爱尔奎特好像挺高兴。
……的确是想着快点见到她而跑过来的,不过,那个————
“——————”
我可没法像她思考切换得那么快。
“啊,又勉强自己跑太久了吧?志贵没有持久力,长距离跑动还是少点的好。”
“——————白”
本想回答我也知道的,差点脱口说出了别的东西。
“?怎么志贵有点怪?”
那都是拜你所赐啊。
“——————白腿。”
“なまあし?没听过的词,那是什么?”
都说了,白腿。
白腿。
白腿。
白腿白腿白腿白腿白腿!
“志贵?”
“给我点时间,一分钟别跟我说话。”
闭上双眼切断诱惑。
……可恶,都不知看过多少次了,还是不由自主地去留意,脑子里只是不断重复着这么一句。
睡歪了的白衬衣一件,实在太厉害了。
该说若隐若现会让人滋生妄想,还是说曲线比平时更突出了呢。
简直煽情到,让人产生想当场推倒的冲动。
太可怕了白衬衫效果。还有晨光导致的透视效果亦不可忽视。
“志贵,一分钟过了哦。”
“别吵,再延长一分!”
啪!双手合十精神统一。
禁止禁止,白腿禁止!
再怎么说一大早就来这个也太那个了。
我是个身心健全的学生。趁年少气盛而放纵自我的话,迟早会在肉欲的每日中堕落的。
嗯,因为年轻嘛。
“——————”
……不好。怎么为了让自己冷静而编的理由反而出现破绽了。
回过神来,深呼吸一口屏蔽杂念。
——这时
听到了什么柔软的声音。
“……爱尔奎特……?”
不安地睁开双眼,预料之中的最坏情况,爱尔奎特躺到了床上。
“……嗯,还是不行的样子。今天好困,再睡一觉算了-……。”
爱尔奎特就像说梦话一般嘟囔着。
“再睡一觉?你啊——”
“一起睡吗?今天可能又作恶梦的了,志贵也来陪我吧。”
“一、一起睡吗,我是没关系不过——”
喂喂,真的没关系吗。
这样一口气倒到床上的话,那就真的——
“等等,你刚才说作恶梦,梦到什么了?”
“嗯-,志贵被我杀掉的梦-。”
爱尔奎特干脆利落地答道。
“……你这家伙,最近居心不良哦。知道梦是人潜意识下的愿望吗。”
“那是你们的一套道理吧。本来不会做梦的我做的梦不是这种东西。”
“不是这种东西,那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真是的人家好困,快点决定吧!志贵是跟我睡,还是不跟我睡!?”
爱尔奎特就像喷火怪兽一般恼羞成怒了。
……那是求之不得,不过现在这样子钻到被子里,会有点不妙吧。
啊真是的,快点决定吧志贵————!
1、算了,堕落就堕落吧!
2、不,还是冷静下来,保持品性!
(选1)
“好,我睡。一起睡!”
就像对看不见的什么编造借口一样,决意说道。
……也不是跟她一起睡会有抵抗感的关系了,没什么好迷惘的。该怎么说呢,发展成这样其实自己是心中暗喜。
“那就往旁边挪点吧,睡在正中间的话我的位子——”
推了推躺下的爱尔奎特。
————才发现
“……呃,已经睡着了啊这家伙。”
可能真的困了吧,爱尔奎特发出幸福的鼾声,睡着了。
“喂,爱尔奎特~,睡着了吗-?”
在她耳边低声问道,可是一点都没有起来的样子。
“什么啊,原来真的只是想跟我一起睡而已啊。”
突然对刚才期待着不纯展开的自己感到羞耻了。
“做了恶梦,想让我陪在身边吗,嗯。”
不像爱尔奎特,可是挺可爱的。
……跟预想是相违了,不过这样也不坏。
虽然我不能唱安眠曲送她入眠,但如果我在身边她就能安心的话,那也足够了。
“————”
看着爱尔奎特安稳的睡脸,我也躺到了床上。
……越过窗帘的晨光让人很舒适。
不意间闭上了眼睑。
明明已经睡得很充足的我,意识又渐渐潜入梦中了。
————一直跑到了这里。
不清楚为什么而跑,
只知道拼命地跑着。
单手握着匕首,在从未见过的,如同迷宫一般广大的城里跑着。
“赫、哈、赫、哈——————!”
猛烈地喘息。
心脏在发出控诉,继续运动已是不可能。
然而还是跑了。
因为不跑的话,就会被从刚才起就如影随形跟踪着的什么追上。
“赫、哈、赫————哈?”
被追上?
就是说,现在的自己正为什么所追赶吗。
然而没有被追的理由。
也不记得做过什么决定性的坏事。
我只是手里拿着匕首,毫无理由地拼命奔跑而已。
“匕首————?”
……是的,这么说来匕首握在手中。
我没有拿着它做过什么决定性的坏事?
例如说,跟踪素未谋面的女性,将其残杀到体无完肤之类。
“——哈——赫、哈、赫————”
猛烈地喘息。
心脏因不可能继续运作而发出悲鸣。
……是的,说起来,这样的情景似曾相识。
那时手中没有匕首,也没在这么大得出奇的城里,然而的确在拼命地跑着。
是为什么而跑呢。
因为想着不逃的话就会被杀。
因为杀了别人所以会被杀死填命,这样确信着。
然而,那时追来的到底是谁?
不怎么,记得清楚了。
“哈————哈。”
来到一开阔的空间。
埋头乱转之间来到更深处了吧,城内的空气加上了一层的厚重。
——这座城,很奇怪。
只是一座建筑而已,然而却如生物一般传递着其感情。
据说优秀的建筑会传达建造者的理念,这座城也是如此吗。
踏入之时,只感觉是一座寂静的城。
而随着一步步地深入,感情的色彩也愈发浓厚起来。
是深远的绝望,吗。
有如每前进一步,墙壁上拒绝来访者的昏暗色调便深了一层。
还有这圣堂。
连空间里高声回响的足音听起来也有如悲鸣一般,废墟一般的死城。
“哈——赫——哈?”
停下脚步,调整呼吸之时,不意间发现了类似窗户的地方。
这圣堂似乎位于高处,貌似从这扇窗中可以窥见地面。
“————可是”
没记错的话,这扇窗所对的方向,就是城中的最深处。
就是说。
“……那扇窗,是用来监视玉座的偷窥孔?”
兴趣给勾起了,被追踪的事也忘记了。
所谓玉座即是城主的圣域。
监视玉座的窗会是怎样的东西呢。
这不可解的巨城之迷,定是全数集中在这一扇窗中,如此确信了。
“——————”
响起着足音向窗户走近。
手扶窗边,向着下方深处的玉座窥视。
那是——
“别看那里,人类。”
“————!”
仓促转身举起匕首————
“————爱、爱尔奎特……!?”
慌忙地把匕首放下。
不知为何是长发,而且还身穿长裙的爱尔奎特嘴角微翘,似乎带点意外。
“正是,此身乃布林斯坦特。……哼,还以为是无名鼠辈,没想到是与她有缘之人。”
爱尔奎特用沉静的双瞳向我凝视。
“——————你”
再迟钝的我也明白了。
眼前的爱尔奎特不是我所认识的爱尔奎特。
远野志贵所知道的爱尔奎特,是刚才的——
“你,到底是谁?”
“已说过了,布林斯坦特。从汝眼中看来,或许应算作她的恶梦之类吧。她既不惧过去亦无惧未来,得以如此般二重存在。”
“————哈?”
不是爱尔奎特……但还是让人觉得是爱尔奎特的爱尔奎特……在说着什么听不懂的话。
“这个是,恶梦————?”
“简单而言就是。本来对余而言如此的具现化乃是不可能。被恶梦吞噬的只是汝等吧。无需借助梦魔之力余已存在于此。所以,此处并非她的恶梦,汝只是身处我等之间的罅缝而已。”
爱尔奎特用不带感情的语气淡淡说道,然而似乎面有难色,移开了视线。
“……不怎么明白,总之你不是我认识的爱尔奎特吧?”
“然。若此身有名可寻,即为朱红之月。因她至今未肯释放自我,使余不得不逗留于此。”
长裙舞动,爱尔奎特转身离去。
空灵的足音在圣堂回响。
“啊——等、等等,现在我该怎么办!”
啪嗒,爱尔奎特停下脚步。
“明知故问,此处既为她的世界则汝之恶梦不可能存在。此处既非汝之恶梦,苏醒之术亦仅此无他吧。”
“呃,所以说那方法我不知道嘛。”
爱尔奎特背对着我,双肩耸动了一下。
……长发的她叹息一声后,
“——死去即可。”
用金色的瞳孔凝视了远野志贵。
如黄金之网一般奔流的光线。
远野志贵的肉体就像切鸡蛋一样被解体了。
一数其数,实为十八块。
……从多出一块看来,不难看出爱尔奎特的恶作剧心理。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由自主地从床上跳了起来。
“哈-,哈-,赫-,……啊-”
确认手足好好地附在身上后,理性总算渐渐回复了。
“……啊啊,刚才那个可不是开玩笑的。”
这就叫惊魂未定吧。
抹了把额头的冷汗,视线转向身边的爱尔奎特。
“————————”
“……这家伙,睡得那么香也不知别人辛苦。”
看见这么安稳的睡脸,刚才梦中的一切都变得那么的荒诞无稽。
————那梦境之中
有几点是不得不认真探究的,然而看见爱尔奎特如此幸福的睡脸,似乎什么都变得无所谓了。
“…………哼。”
怎么可能叫醒她去质问呢。
爱尔奎特睡着了。
不是在别的谁,而是在我身边幸福地睡着了。
除此以外,现在还需要些什么?
“——是呢,黑暗的话题,还是留待日后吧。”
躺回床上。
……合上眼睑之后,还能见得到那个爱尔奎特吗。
若还有幸再见的话,哪怕只是一点儿,这回也一定要让那位任性的公主露出笑脸——不要命地这么想了。
继续潜入梦境。
醒来后又是一如既往的清晨。
然而,在那之间,
有如经历不可遇见的未来一般,再一次在梦中与她和她相遇吧————
---------------------------------------------------------------------------------------------------------------------
————星空如此的近。
深山的夜空是那么的高远清澈,仿佛伸手出去,便可触及星辰。
再没有如此接近天体的土地了。
此处虽高,然而若单论高度,能超越它的高地还有数十处吧。
说此处最接近天并非这种理由,只因为这片土地,才是他们最初发生的地点。
有时,月之姿甚至有如神迹。
如同天盖一般覆尽头上的圆月,那份巨大不由得让人心生畏惧。
古人言,那不是月将坠落之时吗。
亦曰,那时便是世界终结之刻。
这种恐惧并非荒诞无稽之物。
因为此地之上出现的原初之一,正是为了带来破灭而被召唤出的。
然而,世界没有迎来覆灭。
皆因我等构筑的世界之像,具有远远凌驾群星所描绘的世界之像的强韧。
————朱色之月在流泪。
为即将旷日持久的斗争而悲叹。
然而即使迎来毁灭、回归新月之姿,那也不是真正的终结。
因为即使与大地之上所有生物为敌,
还有那,可以称为绝对的时间,
是他的协力者————
朱红之月
月是如此的近。
突发奇想,这片土地莫非与那天体有所联系?
————那不是核心吗。
据说他们是作为自然的触觉而诞生的。
然而,作为其原型的原初之一到底是什么。
星球仿照人形创造出了他们。
而在此之前,名为真祖的自然触觉,是以什么为契机而出现的呢。
他们会受到月之盈缺影响的原因。
本应完美的他们却不完美的理由。
『REAL OF THE WORLD』
把星球回复到昔日之姿——真世界,是他们的目的。
然而没有镜可参照的星球,真的可以自己制定一个标准吗。
鉴定者在何处。
可以理解天体之死的,还是只有同样的天体吧。
头上是朱色之月。
那有如流着血之泪的瞳孔,便是那既远亦近的观测者。
从奇怪的感觉中醒来了。
我既是我,也是别的谁的感觉。
就像身为远野志贵的自己,披上了米迦勒·罗亚·巴尔丹杨的外壳一样。
少许的不协调感阻碍了安眠。
我既为我,亦可被认识作他人。
有如米迦勒·罗亚·巴尔丹杨的体内,寄宿着远野志贵的人格。
理所当然地,主导权握在我的手中。
因为这是以我的记忆为基础而构筑的世界。
然而我不会让自己沉浸在如此感伤的回想中。
所以,这里应该是我的世界。
我既是我,也是你。
那么这里就是梦境。
既为过去亦是未来,现实中不可能出现的光景。
————是吗,是梦境也无甚不可。
能在这狭缝中逗留的时间恐怕只有一瞬。
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的事,便会出现既似曾相识,又被瞬间忘却的矛盾。
虽是时间的浪费,然而也没有到不可接受的程度吧————
/1
门扉残破的房间中没有窗户,
月的身影无法得见。
伫立在山间的古城静寂无声。
城中的住民们与侍奉其的死徒,都犹如美德一般屏蔽着气息,抑压着感情。
对我而言,实为心情舒畅的风景。
我作为教会的使者到访了此地。
为了处决堕落的真祖,教会暗中向他们提出了协力的邀请——说强请会比较恰当吧——他们也积极地向教会伸出了援手。
已蔓延到世上的堕落真祖有十余名。
不是真祖们能单独对付的数量,也不是教会能独自对抗的异端。
为了利用教会的组织力,他们热情地迎入了以教会司祭为名义的我。
再加上,我还是为特化异端审问而成立的机关的立案者兼实行人。
同仇敌忾,作为同以堕落真祖为敌的我,博得了他们的极大信任。
然而,我已经不是身居神职之者了。
到访此城的目的,可以说与他们的预想完全背道而驰。
我是为了让新的魔王诞生,获得他的恩惠而出现的。
我的探究,已经到了以人之身不可能到达的领域了。
为了能继续前进,我不得不让自己成为名为死徒的吸血种。
————夜色已明。
那么,便去拜会那传闻中的公主殿下吧。
据说出现了为猎杀真祖而诞生的真祖。
而且还被冠以了布林斯坦特之名。
那么,那就是真祖中的王族吧。
实际上,这真祖猎杀者的真祖已经轻易处置了三人的魔王,其身姿已为不少人所目睹了。
那是带着金色的瞳孔与长发的,真祖之中算是稀少的女性体。
然而教会至今尚未接受她的存在。
那是当然。教会是常理的守护者,与朱红之月同等规模的超越种的出现,不可能轻描淡写地予以承认吧。
然而,那已是无可置疑的事实了。
自先代的王消灭之后化为废墟的这城,得以如此般苏生便是最有力的证据。
千年之城因新的创造者的气息而复活了。
他们取回了久违六百年的故乡,在坚不可摧的城中享受着安逸的每日。
这座城亦可说代表了新生的布林斯坦特的心之意象。
然而,
我所拜访的,绝不是如此般斑驳残破的城。
那个时代,
在我与公主殿下尚未相识之时,城是那么的洁白清灵,处处充满着无垢与纯洁之美。
庭园中百花竞相争艳,风之流转充满了生机活力。
然而,如今是怎么回事。
斑驳的城墙,
无人的回廊,
风已停息,庭园枯渴荒芜,城中到处延伸着巨大的锁链。
明显的异常。
到昨日为止虽然静寂,然而他们的确存在着,城里洋溢着生之气息。
然而如今活着的只剩下我,
城中聚集的真祖们已无一例外地死去了。
很,冷。
通往玉座的门紧紧闭着。
从外壁延伸而来的锁链全部收束到了玉座之上。
从某扇窗中,
可望到玉座。
紧闭的巨门之后是城的心脏。
冷气从心脏之中产出,冻结着城中的每一个角落。
向着玉座俯视而下——
那不是玉座,而是牢狱。
只能如此说。
枷锁如此沉重,
罪孽如此深重,
罪孽如此深重,
束缚之链化作了荆棘之冠,默默地装饰着孤身一人的公主。
……如此的
当初如此的让我神魂颠倒的公主殿下,如今只是在腐朽之中活下去。
昔日之影亦已全无。
——————这就是结果吗,罗亚。
你亦如此认为吗。
是的。这是我所制造的结果。
然而我没有时间在如此琐事之上烦忧。
我的目的并不是她,再说我本就不具有解放她的手段。
玉座朝北。
斑镧之锁没有尽头,终有一日会将她吞噬吧。
锁链倾轧之声在城中回响。
我,没有拯救她的方法。
你要这么说也没所谓。
你做不到的话,就让我,把她带出外面的世界吧。
那样亦无不可。
这样的公主殿下能否得救,对我已没有丝毫的影响。
然而不可否认这是我与你之联系点,亦为境界线。
千之枷锁。
以被束缚的白色公主作为交界,我与我的世界相互逆转了。
那么就趁此短暂之机。
在不可能的刹那之间,开始相互的一日吧。
/2
门扉残破的房间中没有窗户,
月的身影无法得见。
伫立在山间的古城静寂无声。
城中的住民们与侍奉其的死徒,都犹如美德一般屏蔽着气息,抑压着感情。
对我而言,实为心情舒畅的风景。
古城已是面目全非。
人去楼空的建筑,生气会很快地消逝。
他们死去之后,城的活动亦随即停止了。
来到中庭。
喷水池已经干枯。
“——不知教训的人,竟还留在这城之中。”
那不是束缚在玉座上的公主殿下。
她至今仍被拘束在那巨门之后。
眼前的只是潜入她的内部,等待着与她融合的她而已。
“实在幸会布林斯坦特,没想到能有幸与您交谈。因您是已是那个样子,还一度担心继承者是否已变为长公主了。”
“还是一副伶牙俐齿呢司祭。那么,试试能否用这把嘴将她释放?让她得偿血之味的你,或许能轻易把那锁链解开也不一定。”
“敬谢不敏。何况即使解开那锁链,又能如何?我并不具有制御她的手段。”
“然而可成为参考吧?以你的方法迟早纯度不保而出现破绽。人类的灵体若不附于肉身则无法承受外界侵蚀。即使成为死徒,只要曾为人身这种磨耗则无可避免。
那么,不如仿效余一般准备一后继者。只有当与余同级的肉体出现时,朱红之月才会依附之。她堕落之后余的支配乃是毋庸置疑。此法则即可免除如汝一般无谓的重复与简略化了。”
“感谢忠告,然而我的目的就是那简略化。将名为个性的多余部分削除,把影响保留至最小。
我并不愿如您一般,布林斯坦特,死后仍残留着侵蚀外界的意志。”
“呵,说得好呢。言下之意,你已理解余为何人了?”
“岂敢,我所知道的,只是您的工场的性能并不太好。您是作为究极之一而诞生,然而随后出现的继承者们实在也太不完美了。
完美的只是最初的您,之后的真祖们都只能算是失败作品吧。所以您插手了,教会了真祖们,如何把原本只是因必要而出现的真祖,变成可为真祖们所创造而出。
理由只有一个,您无论如何,也需要与您同等纯度的真祖的出现。”
“————好,继续说下去。”
“即是说您已意识到自身的寿命已不长久。对没有寿命之概念的真祖来说,死只能是由外因而至。
您已树敌太多了。
通常,真祖被认为是自然灵的一种。因而即使阿赖耶的怪物,也不会随便对身为灵长之敌的真祖出手。
……因真祖既为灵长之敌,同时亦为与自然之调停者。我等于无意识之间对名为真祖的怪物否定并容忍着,使得阿赖耶的怪物并未将真祖认定为抹杀对象。”
“然而,作为原型的您是不同的。
朱红之月既非盖亚,也非阿赖耶。预感到了会被两者之一所修正的您,除了为迟早到来的毁灭而准备新的肉体外别无他法。”
“然而,您是绝不会料到会败于人类之手吧。
没有及时学习魔法这种规则外的规则,才令你让老迈之宝石有机可乘。
因这一意外,您在后继者完成之前就消灭了。
——留下了令‘可让自我潜入的名为真祖之种族’诞生的固有结界。”
“………………”
“所谓的二十七祖也不过是您的努力无意中留下的足迹罢了。无论如何也无法产出与自我同等纯度的真祖,您尝试了种种手段。
其结果之一就是爱尔特璐琪·布林斯坦特,但她也未能达到迎入朱红之月的高度……不,能驯服盖亚的怪物的她,某种意义上可算是朱月之上的怪物,然而她自身却太不安定了。”
“讽刺的是,在您已不抱希望的自然发生之中,您所期待的人物诞生了。
朱红之月亡后,他曾蔑视为失败作的真祖们,创造出了朱红之月未能实现的素体。
那就是爱尔奎特·布林斯坦特。
不过因为她自我束缚之故,也未曾到达能迎入您的阶段。”
“有意思,那么,你认为余是谁?你说她未曾迎入朱月的话,则此身并非朱红之月吗。”
“当然。所有真祖之内都设置了可迎入朱月的位置。因那是您所创造的法则。
然而那毕竟只是作为朱红之月的侧面。所有的真祖都既为朱月的分身,同时亦为完全相异的个体。所以,如今跟我交谈的不过是爱尔奎特·布林斯坦特之影而已。
——你还不能确定就是朱红之月。
只要爱尔奎特·布林斯坦特还是爱尔奎特·布林斯坦特一日,你就无法成为朱红之月。”
“哼,若你所言非虚,则余如此存在确实合理。
……原来如此,此身不过是有可能实现的虚像而已。结果不知天高地厚的是余吗,居然说要支配她之类,实在大言不惭。”
“不,您亦不必如此悲观,布林斯坦特。爱尔奎特·布林斯坦特只要继续被那锁链束缚,终有一日会放弃自己的名字吧。
如此一来,您就可将成为空壳的身躯据为己有。所以我反对将她释放。若要确认朱红之月的转生,则将她如这此般放置下去才是正确。”
“是吗————你,不能解开那锁链吗。”
“是的,我,无法令她解放。”
公主殿下离去了。
喷水池已经干枯。
这里没有我所求之物,我遂回到了客室之中。
/3
门扉残破的房间中没有窗户,
月的身影无法得见。
伫立在山间的古城静寂无声。
城中的住民们与侍奉其的死徒,都犹如美德一般屏蔽着气息,抑压着感情。
对我而言,并不是什么心情舒畅的风景。
城的样子没有变化。
涂满绝望之色的城墙默默屹立着,紧闭的门中吹不进一丝的风。
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梦呢。
响起着有如悲鸣一般的足音,我走向了圣堂。
来到可窥看玉座的展望台,
冻结的圣堂中,她就在那里。
“哟。”
“是汝吗,不知教训地一再在此出现,还把那种人也带来了。”
“要是给你添麻烦了我道歉,不过那家伙不在的话,我跟这个地方就没有联系点了。”
“确实如此,本来汝就非与此城相关之人,那么为何不及早离去。汝并没有事要劳烦到余吧。”
“——也不是这样,只是之前总觉得还没说完。想来看看还有没有下文。”
“……令人费解,话没说完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的,就是说这次是为了见你而来的吧。”
“——————”
“不愧是那人的共融者,所谓人类都长得一把油嘴滑舌呢。”
“……油嘴滑舌什么的,我说你怎么说话口气那么大呢。我既没在说客套话也没撒谎。这次是来见你,想把你这副板起了的脸拉下来而已。”
“哼,大概如此吧。要是汝为花言巧语之辈,则她早已取汝性命了。虽是已知之事,原来如此,她是与如此无礼之徒在共渡日子的吗。”
“——什么啊,你也不见得比我有礼多少吧。你才是还没开口就先动手了,算什么公主殿下啊。应该更讲究点行仪礼节的吧。见面就敲人的头,我看我寿终正寝之前就得给你干掉了。”
“别说蠢话,汝所指的是她的事吧,那么对余抗议又有何用。对其有何不满就去对其本人申诉。”
“所以我就在跟她本人说着,你不是爱尔奎特吗?”
“——真是愚蠢的人类,还要余忠告多少次。余不过是爱尔奎特·布林斯坦特所持有之侧面,并非汝所熟知的她。”
“这我知道,你是爱尔奎特的侧面吧,那就一样了。
不管口气多大头发多长,也不管你知不知道我的事,都没关系。
你是爱尔奎特的一部分的话,那就是她了吧。”
“——————”
“怎么了,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了?”
“嗯,说了,你让余吃了一惊。”
“……?”
“是这样吧,若余即是我的话对汝来说不是坏消息吗。汝所追求的是被枷锁所困的她,而并不是在这里的我。”
“是呢,确实你并不是我知道的爱尔奎特。”
“对吧,那为何一副承认我的口气,那与汝的目的不相矛盾吗。”
“是吗,会有矛盾吗。”
“————当然。令她能保持现状的人是汝,对她而言唯一的协力者的汝承认了我的话,则她自然会更接近朱红之月。
汝所做之事便有如,正亲手将她转交给我一般。”
“是吗,不过那也没关系吧。到时的事情到时再想,我只是想夺回我认识的爱尔奎特而已。”
“——那则是与余战斗之意吗。”
“跟你战斗?我想救爱尔奎特却要跟爱尔奎特战斗,那不才是矛盾吗。”
“真是,说不清的人。要追求她则是意味着与余战斗。还是说你想说的是,你可以把她,把从往昔开始被锁链束缚至今的爱尔奎特·布林斯坦特解救出来?”
“嗯,可以哦。”
“————————”
静寂。
然后她语气中带着虽然微细,却是决定性的裂隙,说道。
“——此处乃过去,因并非汝应存在的世界,汝不可能再度出现。
再会了人类,但愿阁下之言,不会化作一场泡影吧。”
有如小声祈祷般的语气。
那是违背了她高傲本性的,一个小小的、拙劣的心愿吧。
/4
那么,来回溯真实的记忆之河吧。
门扉残破的房间中没有窗户,
月的身影无法得见。
伫立在山间的古城静寂无声。
城中的住民们与侍奉其的死徒,都犹如美德一般屏蔽着气息,抑压着感情。
这份静寂之中出现了异变。
无声向着更深邃的无声转化。
——城之主,归来了。
那不是为王之归还而祝贺的肃静,而是对异端之归来而恐惧的幽静。
——看来浅睡之刻也到此为止了。
对我而言,于此城中最后的记忆已然来临。
你于一旁静看即可。
……夜色已明。
那么,便去拜会我们的公主殿下吧————
月为苍色,有如吞噬群星一般夺目。
风如血流,席卷古城的每一寸角落。
我们如身不由己般向前方走去。
不为其它,只因我与我,均与早知前方即将展开之景象。
对那身影早已熟知。
永远烧灼于瞳孔中的光景。
决不可能遗忘的月下之姿。
令我从此失去纯粹的魔女。
白色庭园之中,那夺人心智的——
——————美得令人窒息的身姿。
在那里有着一切。
凌驾了我所追求的全部的一切。
然而年轻的我傲慢而固执,
既不能接受,
也不肯去理解这一事实。
结果,我只是用憎恶武装起了自己。
没有丝毫的悔意。
是我主动地,动用全身全灵去与那悸动抗衡。
在那里并没有错误,我得到了我所追求之物。
作为代偿,我将会在此地将她玷污。
那就让我于某地,将玷污的她治愈即可。
我终有一日会与她重逢。
我终有一日会与她相遇。
若那是已作出的承诺,即使明知结果,仍不需有丝毫的踌躇。
我向前走去。
她用如同看见珍奇生物一般的目光望向我。
————飞舞的落英,有如在告知一个终结的诞生。
————仰头望天,只有那如血一般的朱红之月。
在这废墟之城中,囚禁着罪人。
千之枷锁的束缚之中,真祖的公主陷入了长眠。
凝视着这难得一见的光景,我选择了从梦中醒来。
————暂别了公主殿下。
若还有缘相见的话,
就于未知的时间与土地之上,
在那不吉的太阳之下再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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