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 日本漫画的巅峰之作——船户明里与《UNDER THE RO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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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爱燃尽之时——船户明里与《UNDER THE RO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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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次元狂热》第18期 2010年4月号]

希腊神话中，丘比特为维护其母维纳斯的声誉，送给哈伯克拉底一束玫瑰，请求他不要把维纳斯的风流韵事传出去，哈伯克拉底接受了玫瑰，发誓严守秘密。由此，玫瑰便成为守密的象征，而“UNDER THE ROSE”则意味着“不为人知的，秘密的”。

莫可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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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朗特是名门世家，家境富裕，拥有的庄园和产业不计其数，洛朗特家的大宅坐落在一片美丽的原野上，每到夏季就会变成石楠花的海洋。

洛朗特伯爵夫妇育有十二名子女，虽然家教极严，但父母对子女的深爱并未因此折损，在人们的眼中，洛朗特家就是完美的家庭榜样。可惜突如其来的灾难摧毁了一切，洛朗特夫妇和子女们在事故中一同身亡，只有女儿莫可丝与么子亚瑟得以幸存。平时热闹的宅邸，转眼变得阴森恐怖。在冰冷的冬夜，亚瑟常会做一个梦，他和兄弟姐妹们围坐在火炉边，身边的父母温柔地看着他们，洛朗特仍然是一个热闹的大家庭。这时，为睡梦中的亚瑟擦去泪水的人是莫可丝。

亚瑟虽然生性随和，但并不软弱，在姐姐的帮助下他很快振作起来，上了公学以后，他一改过去胆小爱哭的性格，奋发进取，成为优秀的学生和学弟们的榜样。学有所成的亚瑟继承了父亲的衣钵，成了一位著名的内科医生，无论是工作领域还是社交场合，他都没有半点可指责之处，在贵族和平民之中都享有极高声誉。洛朗特的家业，也被亚瑟打理得很好，仅在洛朗特的主邸中平时就有数百仆人工作。

洛朗特在莫可丝姐弟的手中复兴，但是两人的理想并不一致。经营洛朗特是亚瑟的工作，照顾亚瑟则成了莫可丝的责任，她的爱变成了亚瑟难以负担的压力。亚瑟想要再建立起温暖的家庭，没有生离死别，没有严厉的管教，陪伴他和妻子的是众多可爱的孩子。而莫可丝总是想控制亚瑟，无论是他的私人交友还是男女关系，都要以她的观点为评判标准。有女人缘的亚瑟总能突破莫可丝的阻挠，发展一段又一段情史，但莫可丝却视之为威胁，她根本看不上亚瑟喜欢的那些女人，名门小姐高傲而无知，交际花风流放荡，平民女子低贱无礼，她们的存在只能损害洛朗特的名誉。在自己的丈夫去世之后，莫可丝的更是把全部身心都放在了管理洛朗特上，简直达到了偏执的程度，失去亲人的恐惧令她将洛朗特的一切紧紧抓在手中。只要一有机会，莫可丝就会去羞辱亚瑟的妻子和情人，想将她们和她们的孩子赶出洛朗特。忍无可忍的亚瑟终于与姐姐吵了起来。

“只要是我爱的女人的孩子，我就会去爱他们，从他们身上可以看到我所爱之人的影子，所以我希望他们能够幸福。姐姐，这里是我的洛朗特，已经不再是父母他们的时代了。”

安娜=韦奇伍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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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娜是亚瑟的妻子。

安娜生在一个富裕的贵族家庭。黑发黑瞳的她拥有令人惊异的美貌，与其是说是童话中的异国公主，不如说是神话中的女神，那种美丽超凡脱俗，而冷漠的态度更加深了这种印象。年轻贵族们只要在社交场合瞥见她一眼，立刻就会陷入疯狂。但是安娜不只外表像个公主，性格也如同公主一样高傲，她讨厌虚伪的贵族社会，讨厌浮华无聊的社交界，讨厌势利的兄弟姐妹，讨厌唯唯诺诺的母亲，能让她敞开心扉的只有受人爱戴的父亲和庄园中的美丽森林。每到好天气，安娜总是独自跑到森林里游玩，她身边只有一个老实木呐的年轻看林仆人，他就像一只忠实的老狗，从小就跟在安娜小姐身边，无论是冷眼相待还是辱骂，甚至是被年幼的安娜殴打以致留下残疾，都没有任何怨言。

安娜的父亲因病去世后，哥哥掌管了大权。他自以为拥有商业头脑，结果却把家产输得精光。虽然不动产还在，但外债的数额不是这个千疮百孔的浮华世家能够还清的。姐姐的恋人发现他们财务困难后立刻离开了，以为是大资产家的妹婿其实负债累累。一夜之间，全家人都忘记了过去的傲慢，像穷苦的中产阶级一样埋头于金钱计算上。

偶然的机会，安娜在社交舞会上遇到了年轻的洛朗特伯爵，未曾体验爱情滋味的亚瑟被安娜钩去了魂，冒失地向安娜求婚，安娜拒绝了他，因为讨厌他一副好好先生的样子。然而，这段姻缘却不受两个当事人的意志所左右。洛朗特家的庞大财产早就为无数名嫒所觊觎，当安娜的哥哥“无意间”向亚瑟透露了家族财务的窘境后，一心想跟安娜拉近关系的亚瑟当即表示愿意解决他们的困难。安娜家人的贪婪爆发了，兄弟姐妹们要求安娜嫁入洛朗特家，不只是为了解决眼前的困难，还是为了傍上这门富裕的亲戚。在哥哥姐姐的要挟和母亲的苦苦哀求下，安娜才明白自己在家中已无立足之地，她只能卖掉自己。

安娜答应求婚令亚瑟欣喜若狂，全然不知他们两人都已成为贵族交易的筹码。迎娶安娜的那天，洛朗特举办了盛大而华贵的典礼，高朋满座，到处是欢声笑语。穿上婚纱的安娜如同女神下凡，所有人，包括对弟弟被夺走这件事心怀妒恨的莫可丝，都认为这是一门天造地设的美满婚姻。

一切的痛苦只有安娜自己知道，为何她偏偏被洛朗特所爱？为何她偏偏不爱洛朗特？为何所有人都笑着看待这一切？为什么一直诚心向神祈祷，也无法结束这门婚姻？难道一定要把一个人的幸福建立在另一个人的痛苦之上吗？

在结婚前一天，被恐惧压垮的安娜冒着大雨跑进森林，来到林中小屋，抱住看林人痛哭不止。
“我知道你的感受！所以，我不会让你带着我私奔……与我做爱吧！这样，我就能忘记一切，为了这个家去和我所讨厌的男人结婚！”
“……忘记一切？我不想让你忘记，我做不到。我听说小姐的丈夫是受人爱戴的好人，我不能冒让小姐失去幸福的风险……而且我现在明白了，我所爱的，是像高岭之花那样高不可攀的小姐，而不是会在结婚前夜抱着男仆哭泣的小姐……”

婚后的生活并不美满，不，安娜和亚瑟其实是走向了“美满”这个词对立的极端，他们的婚姻简直是集世间所有不幸之大成。安娜将亚瑟视为夺取自己自由的罪人，除了偶尔“尽一个妻子的义务”外，她拒绝亚瑟接近自己，不管理家事，也参加社交活动。独自往来的亚瑟在社交圈里引来了很多非议和怀疑，他也只能以安娜的健康为理由替她解释。

在一次难得的郊游中，安娜将两人的结婚戒指扔进了湖中，宣告了他们两人“永远不可能幸福”。安娜甚至为亚瑟找来了一个漂亮的妓女来代替自己。生儿育女是贵族夫人的义务，但是她已经厌倦了义务。安娜的身体不好，怀孕对健康损害很大，既然妓女为了钱什么都愿意干，那么妓女就可以代替她——反正都是洛朗特的钱买来的女人。

安娜是如此地不通情理，但无论是她的冷漠，还是她的恶语相向，都没能让亚瑟放弃。他坚信，总有一天，安娜会被温柔感化，会回心转意，他还有机会把洛朗特家变成温暖的家族。

何况，安娜的孩子既可爱又懂事。安娜并不爱孩子，女人的母性并不是天生的，安娜对自己所恨的人的孩子也是抱着仇恨。生产之后安娜一直卧床，孩子都扔给奶妈来带。长子阿鲁巴特在懂事之前一直没见过母亲，次子威廉也是一样，但是他们对安娜却没有多少怨恨。尤其是威廉，天生就和安娜亲近，他的智力极为早熟，性格也很随和，安娜赶不走他，于是就放任他留在自己身边。不知不觉间，母子的关系倒了过来，平时陪伴安娜的人是威廉，生病时照顾安娜的人是威廉，帮助安娜对外应酬的人还是威廉。威廉代替了亚瑟的角色，守护着洛朗特夫人，对此，亚瑟无可奈何。

在生第五个孩子的时候，安娜因为流产失去了生育能力，此后她再也不肯踏出卧室一步，能接近她的人只有威廉。对此，安娜感到的是解脱，而亚瑟则真正地感到了绝望，长年的冷战将他对安娜的热情消磨殆尽，两人的夫妻已经有名无实。洛朗特伯爵不能离婚，亚瑟也不愿意抛弃安娜，于是，他只能日复一日地伫立在这栋冰冷的大宅中，与自己的影子作伴。亚瑟希望有人来拯救这个家，拯救自己。

葛蕾丝=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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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侯爵的独生女葛蕾丝天生丽质，极富才能，年纪轻轻已经是欧洲知名的诗人，也是社交界的名人。老侯爵严厉而头脑僵化，与生性活泼的葛蕾丝无法融洽相处，两人势同水火。每年，葛蕾丝总是有大半时间不在宅邸，或是周游世界，或是寄宿艺术界伙伴的家中。

亚瑟在社交会上结识了葛蕾丝，对他来说被众星捧月的葛蕾丝是不可企及的，所以并没想过要追求她，但葛蕾丝却对亚瑟这个忠厚老实的年轻人颇有好感，主动接近亚瑟。当时的亚瑟正因与安娜的关系破裂而日益忧愁，在社交场合永远是形只影单满面愁容，或许是母性萌发，或许是出于好奇，葛蕾丝干脆当了亚瑟的女友，与亚瑟在社交界出双入对。很多人认为亚瑟只是想维护葛蕾丝的名誉，才冒充她的固定情人，但葛蕾丝对别人的猜忌不以为意，和亚瑟的感情发展得很好，亚瑟则将葛蕾丝当作自己的感情寄托。

葛蕾丝以家庭教师的名义搬进了洛朗特庄园，生性开朗的她令洛朗特的阴沉气氛一扫而空。对仆人来说她是平易近人的贵妇人，对孩子们来说她是可靠的保护者和知心人。葛蕾丝不仅当家庭教师为孩子们补课，也以家长的姿态为他们指导人生，她令自卑的艾萨克（四子）重振生活的勇气，也说服格里高力（三子）与大家和平相处。甚至连安娜都接受了葛蕾丝，她将女主人的身份交给葛蕾丝，自己安心在房间养病，只留威廉陪伴在身边。除了莫可丝一直要求亚瑟赶走葛蕾丝外，所有人都将葛蕾丝视为洛朗特不可缺少的存在。

葛蕾丝自己也有两个孩子，与亚瑟所生的罗伦斯在洛朗特排行第七，而排行第六的莱纳斯的生父并不是亚瑟，任性的葛蕾丝想让孩子继承伯爵之位，也怕亚瑟嫌弃别人的孩子，于是就把他们留在娘家，只是偶尔回去看看。每次回去，她都尽心照顾孩子，补偿他们缺失的母爱。

然而，有光就有影，艺术家的激情往往伴随着疯狂，常年的放纵生活使得葛蕾丝的精神渐渐变得不稳定。在一个人的时候，葛蕾丝就会变得阴沉，她怀疑亚瑟对自己的感情，否定自己的人生选择，因为孩子疏远自己而感到自责。这些心病没有随着大家的关心减轻，反而越来越重。

葛蕾丝迷上了酒和鸦片，只有麻醉才能将她从怀疑和自责中解放出来。身为医生的亚瑟深知成瘾的危害性，他尽力帮助葛蕾丝戒毒戒酒，甚至联手葛蕾丝的旧情人一起对她劝说，却收效甚微。葛蕾丝也努力过，但是没法战胜精神的惯性，亚瑟不给她酒，她就买通贴身女仆帮去买，亚瑟没收她的鸦片炉，她就发脾气让仆人们找来替代品使用。就这样，葛蕾丝一天天衰弱下去，精神和肉体都到了崩溃的边缘。

在葛蕾丝胸口捅上最后一刀的，是她的孩子莱纳斯。

虽然亚瑟对莱纳斯视为己出，但并不能弥补莱纳斯常年生活在孤独中所受的伤害。年幼的罗伦斯可以依靠莱纳斯，而莱纳斯只能自己照顾自己。外公的冷眼相待，外人的嘲讽，都让莱纳斯感到被抛弃的痛苦。葛蕾丝病重后，亚瑟想把金家兄弟俩接到洛朗特来住，方便照顾，但莱纳斯并不领情。莱纳斯为自己的孤独憎恨葛蕾丝，为自己私生子的身份怨恨亚瑟，他拒绝亚瑟的照顾，拒绝兄长们的帮助，更拒绝跟葛蕾丝和解。他给葛蕾丝发去了一封充满恶意的信——“我不需要你，我不爱你。”

“孩子总是用利刃刺伤大人，让他们伤心流血。就算有无限的爱，但伤口流出的脓液还是会不停腐蚀灵魂。而平时听起来无关同样的话语，这时就变成了致人死命的毒药。”

葛蕾丝被最爱的人所拒绝，她选择了死。

玛格丽特＝史丹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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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格丽特出身平民，相貌普通，性格也普通，大家只觉得她是个温柔的傻姑娘，但是玛格丽特本人志向高远，要做一个专为穷苦人治病的好医生。

因为在女子学校的一段师生之谊，玛格丽特成了亚瑟的助手，在洛朗特当上了实习医师。亚瑟在生活和工作中处处照顾她，她也很高兴地以“老师的朋友”自居。最开始，玛格丽特并没想过和亚瑟发展进一步感情，但他的温柔，他的平易近人，他的精明能干，使得玛格丽特渐渐被吸引。而亚瑟身边的女人，怎么看都不靠谱，安娜对丈夫爱搭不理，对家事也不闻不问，葛蕾丝不仅傲慢，还在亚瑟看不见的地方与男人胡搞，好男人总是被坏女人把持，玛格丽特觉得上天真是不公。

因为和亚瑟在孩子的问题上意见不一，葛蕾丝负气出走，亚瑟的生活又陷入了低潮，无论是安慰还是鼓励，都没法使他恢复精神。于是玛格丽特主动提出要求当亚瑟的情妇，由她来照顾老师的生活。玛格丽特认为自己的行为是向另两个女人宣战，但她们却毫不在意，安娜对此丈夫的男女关系完全不介意，葛蕾丝也只当玛格丽特是个傻丫头，没资格当自己的对手。冲动的玛格丽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彻底变成了洛朗特伯爵的女人——“老师！你不用理那种绝情的女人！由我来生下老师的小孩吧！”

原本亚瑟只当玛格丽特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对她的表白一直都是搪塞过去，但随着不断的接触，他对玛格丽特的看法也在渐渐改变，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走到了一起。对亚瑟来说，玛格丽特是同事，是弟子，是朋友，更是个好母亲。玛格丽特生了两个孩子，分别是排行第五的文森特和排行第八的迪克。亚瑟和玛格丽特对这两个儿子爱不释手，但两人对教育的态度却不尽相同。亚瑟认为对所有孩子都应该一视同仁，玛格丽特和孩子们应该一起生活在大宅里。玛格丽特则希望自己的孩子成长在更为平和的环境中，贵族家庭并不利于孩子们健康地成长。安娜虽然表面不说，其实心里对平民出身的玛格丽特并无好感，莫可丝更是对玛格丽特相当敌视，她认为这个平民女人是想要迷惑弟弟夺取财产，如果孩子住在大宅，几乎不可能逃离莫可丝的侮辱。亚瑟和玛格丽特为了孩子的问题吵了很多次，最后是靠着葛蕾丝的强力支持，玛格丽特才获胜。

于是，玛格丽特带着孩子们住在伯爵领地的村庄中，一边担任医师，一边抚养孩子。玛格丽特的孩子都继承了她的特点，朴实，乐观。亚瑟只要有空，就会跑去看望母子三人，共享天伦之乐。葛蕾丝对玛格丽特也是关怀备至，在她出诊的时候帮她看孩子，还以家庭老师的身份给兄弟们上课。虽然两女一男的组合甚为奇怪，但洛朗特的人们都不以为意。毕竟，莫可丝时代和安娜时代的洛朗特家实在过于悲惨，只要能将亚瑟从悲剧中解放出来，无论什么方式都是可以原谅的。

葛蕾丝死后，支撑这个家的人就只剩下玛格丽特一人了。没有她，亚瑟不可能从悲痛中重新振作，而亚瑟此时终于知道了玛格丽特对自己有多么重要。是玛格丽特给了亚瑟无私的爱，让他知道了正常家庭的幸福。幸福不需要豪华的宅邸，只要能为一家人遮风挡雨即可；幸福不需要成群的孩子，只要大家心意相通，即使一家三口也能其乐融融；幸福不需要有佣人服侍，妻子亲手烤的点心虽然焦黑但却依然可口；幸福不需要故作高雅的社交圈，因为平时村子里的邻居都亲如一家人。亚瑟不需要莫可丝这样威严的女王，也不需要安娜这种冷若冰霜的女神，他只需要一个能勇敢付出爱，也能坦然接受爱的女人。

这一切，安娜都看在眼里。家人聚集的客厅是多么热闹，而安娜的寝室却是这样冰冷，在过去，安娜或许不以为意，但现在她却涌出了新的希望。她以为只要伸出手来，就能把这一切抓在手里。时隔多年，安娜主动出席亲朋好友间的舞会，作为女主人安排事务，与大家交流，甚至还拜访了玛格丽特在庄园里偏僻的小屋，感谢她对亚瑟的“感情支援”。在威廉以为安娜终于“正常”了的时候，安娜却下令赶走玛格丽特。

在自我放逐20年之后，安娜决定回到这个家。这个家的妻子是安娜，母亲也是安娜，洛朗特的女主人还是安娜，而葛蕾丝和玛格丽特，她们怎能抢走属于安娜的东西！葛蕾丝不过是一个“理想的替代品”，出身名门，能够生儿育女，配合伯爵在社交界出现的装饰品，受孩子们爱戴的家庭教师，仅此而已。而玛格丽特，什么都不是，没有价值。在安娜看来，把感情寄托在玛格丽特身上的亚瑟不过是一个可怜虫，随时需要她的拯救，过去是她不屑于拯救，现在，她恢复精神了，那么亚瑟就应该拿出20年前求婚的劲头来，对她言听计从。

一贯为他人着想的玛格丽特接受了安娜的安排，带着孩子默默离开了生活多年的洛朗特。得知此事的亚瑟终于失去了冷静。贵族不是自私的，贵族的爱应该分给家人和人民，贵族应该以大局为重，不能只顾自己的感情，所以亚瑟应该答应安娜的条件，因为洛朗特的名誉和世俗的正义都掌握在她的手里。但是，这却不是亚瑟的选择。

“20年，我对你的爱早就燃尽了。现在，我爱的人是玛格丽特，不是你。洛朗特的女主人是你，但是你别想动玛格丽特。”

亚瑟苦心经营的这个家，走到了尽头。

瑞秋=布伦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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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秋是乡村牧师的女儿，从小勤奋好学，品德高尚，从女王学院毕业后，成为了一名家庭教师。她最爱的亲弟弟卧病在床，治病花费颇大，因此她一直四处奔走工作。瑞秋治学严谨，操守高洁，虽然作为教师无可挑剔，但她的道德感和正义感使别人颇为头疼。在一家贵族执教时，瑞秋反抗了想要侵犯她的男主人，结果她不仅被辞退，还被女主人四处散播谣言，工作更无着落。

就在瑞秋走投无路之际，她遇到了亚瑟。经过亚瑟的严格面试后，瑞秋作为家庭教师来到了洛朗特。她面对的是淘气而倔犟的孩子，自大排外的仆人，还有冷漠得可怕的女主人。这个家里唯一看上去正常的人，就只有亚瑟了。为了帮助整天愁容满面的亚瑟，瑞秋决心做好家庭教师的工作。

洛朗特的孩子们本性并不坏，无论是艾萨克还是罗伦斯，都是因为过去遭遇太多的失望，才养成了玩世不恭的态度。在瑞秋的努力下，孩子们接受了她这个亦师亦友的外人，并且变得开朗好学。安娜不仅解决了教育问题，而且还凭着自己的一身正气插手洛朗特的家庭事务，她积极与仆人们搞好关系，帮助大家解决难题，在亚瑟和孩子们的帮助下，她还击败了莫可丝派来的老派家庭教师皮克小姐，使得孩子们能够接受更加科学、更加人性化的教育。

就在一切即将走上正轨的时候，瑞秋发现了洛朗特家族的秘密。对任何人都和蔼可亲，溺爱孩子的洛朗特伯爵居然是一个弃自己妻子于不顾，与多个女人生下私生子的可耻之徒。一开始，瑞秋将过错都归结到亚瑟身上，她想要帮助安娜夺回地位。但她越是探究真相，就越是感到失望，亚瑟和安娜不过是贵族社会规则的牺牲者，真正要对悲剧负责的安娜家人却毫无悔意，反而更加变本加厉地在安娜的伤口上撒盐。仇恨已经延续了20年，任何人都无法逆转悲剧，何况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家庭教师。而莫可丝和与她熟识的贵族也早就看瑞秋不顺眼，抖出了她在上一家执教时发生的事情，想要借此将她赶走，幸亏亚瑟据理力争，这才保下了瑞秋。

趁着瑞秋接二连三受到打击而失落的机会，威廉乘虚而入。

威廉不是选择作天才，而是生为天才，书本上的知识，他过目不忘，周围复杂的人际关系，对他来说不过是简单的计算，因为葛蕾丝之死而要向洛朗特复仇的莱纳斯，也在威廉的安排下接受了真相，与家族和解。威廉唯一的问题就是对感情冷漠，他不是选择冷淡的人生态度，而是生来冷漠，对所有人他都能做到一视同仁，同样也不会有人值得他投入感情。威廉敏锐地察觉到洛朗特家的问题所在，亚瑟早已失去对安娜的爱，只是安娜还无知无觉罢了，洛朗特夫妇之间的深渊，并不是以人类那浅薄的感情能够填平的。因此，这个家最好的状态，就是维持现状。

对威廉来说，母亲是唯一重要的人，他在她的身上寄托了一切感情。为了不让母亲受到伤害，威廉利用一切机会加深父母间的隔阂，一直陪伴在母亲身边，陪她散步，为她读书，帮她梳头，将她禁锢在寝室中，称病不出。他帮忙在父母间传话，说服母亲接受其他女人存在的事实，甚至控制父亲和兄弟们与母亲的见面。

维系着这个本应支离破碎的家庭的人是威廉，他为了这个使命耗尽了精力，直到自己的心也被毒害。他会利用自己的地位欺负诚实胆小的女仆，会利用智力的优越来挑拨家族成员的关系，他在所有人面前扮演好好先生的角色，背地里却像蜘蛛一样，用阴谋和恶意的丝线织出网，强行将众人联系在一起，把家庭成员的关系保持在不冷不热的状态中。

瑞秋想要让这个家回复所谓的“正常”，这是威廉绝对不能容许的。看到母亲被瑞秋许诺的美景吸引，威廉决心动手除掉瑞秋。他设置了圈套，让瑞秋主动提出对他单独授课，从而创造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条件，威胁并强奸了瑞秋。

“即使我做个好孩子，妈妈也不会恢复健康，因为就是这个家害妈妈生病的，那么，这个家，我会负责毁掉的。”

在威廉的控制下，瑞秋过着屈辱的生活，她坚持反抗，却一再败在威廉手下。但她也渐渐认清了威廉的本质，威廉是魔鬼，却不是神，他能够操纵别人的感情，却敌不过心底对温暖的渴望。对安娜来说，威廉只是亚瑟的代替品，她在潜意识里仍然需要一个对自己言听计从的亚瑟。靠着瑞秋顽强的坚持，洛朗特家渐渐有了正常家庭的模样，安娜已经不满足于威廉一人的陪伴，她想要重新扮演亚瑟妻子的角色。

被母亲放弃的威廉受到了伤害，他渴望与人交流，无论是被伤害还是伤害别人都可以，威廉会去刻意伤害瑞秋，反而使得他在感情上有了弱点，刚毅的瑞秋打动了威廉的心，虽然他自己不愿承认，但却是事实。她使他的心失去平衡，他只有在她的面前，才会浮现出真实的感情。男孩为了引起对方注意，会跑去欺负自己喜欢的女孩，威廉也是一样，只是他的环境和思想让他选择了最恶劣的方式来表达感情。慢慢地，瑞秋与威廉熟络了起来，她能够应付威廉的挑衅，能够忍受威廉的侮辱和玩弄，甚至还能作出反击。相反，威廉的棋局却渐渐乱了步法，他在安娜与瑞秋之间举棋不定，不知道哪边才对自己更重要。

在瑞秋的提议下，洛朗特办起了舞会，大厅里高朋满座，充满了来客的欢声笑语与孩子们的打闹声，亚瑟与安娜携手出现在舞场上，他们看上去仿佛一对真正的夫妻，洛朗特又回到了那梦一般的时代。威廉现在真正地一无所有了，伤感的他从舞会中途离场，显得形只影单。瑞秋找到了他，这两个敌对又相爱的人，终于能在在远离温暖和光芒的地方坦诚相对。

“老师，能赏光与我跳支舞吗？”

两人在月光下翩翩起舞，无人喝彩。

菲欧娜=罗莎琳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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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欧娜，阿鲁巴特的奶妈罗丝唯一的孩子，在洛朗特排行第十三。一切如同悲惨世界的开端。安娜因为妒忌罗丝与亚瑟的亲密关系，将她逐出洛朗特。安娜与女儿相依为命，靠打工维持生计，终因操劳而早逝。孤苦的菲欧娜只能在店里继续当佣人，辛劳的工作换来的只是少得可怜的食物和每天的毒打。

按照亚瑟的遗志，阿鲁巴特决定把所有与洛朗特家有关的孩子们都接到家里来。与菲欧娜一起“回到”家里的是托马斯=卡修那和艾里奥特=汉密尔顿，在他们之前还有傲慢的伏尔泰兄弟——双胞胎路易斯和伊恩。菲欧娜有了柔软的大床，有了崭新的衣服，能够洗澡，可以吃饱饭，还有了自己的女仆——温柔能干的安妮。

来到大家庭的菲欧娜兴奋不已，她想要作一个乖孩子，作一个好妹妹，融入这个大家庭，为此每天努力学习拼写，进行和声练习，但她的努力换来的是大家的冷遇。兄长们要么对新来的孩子不闻不问，要么对他们抱有敌意，认为新来的孩子会像过去一样带来新的风波，罗伦斯甚至还想赶走菲欧娜，能够温柔对待孩子们的只有文森特和莱纳斯。莱纳斯一直努力改善家里的状况，经过十几年的磨练，他本性中光明的一面终于显露出来，只是，要想让这个家回到正轨，光靠莱纳斯和阿鲁巴特的力量并不足够，他们想要得到威廉的帮助，威廉却沉浸在害死妻女的自责中，不愿再干预家里的事情。

亚瑟的时代过去了十几年，恩怨的当事人早已消失，但洛朗特仍然无法从分崩离析的状态中走出来。大家互相之间并不仇恨，只是他们仍被上一代人的恩怨所牵制着，“我的母亲就是被你们害死的！”而且，莫可丝的阴影仍然时刻笼罩着洛朗特，兄弟们还不能公然违背她的意愿。

作为洛朗特家唯一的女孩，菲欧娜从入住大宅时起就不断地被幽灵骚扰。死去的女人们围绕在她周围，诉说着这个家往昔的惨剧——安娜悬梁自尽，葛蕾丝跳楼自杀，玛格丽特吐血而亡，瑞秋和她的女儿爱丽丝则被枪杀焚尸。亚瑟死了，接任家长之位的阿鲁巴特以为不必修补家庭内部的矛盾，只靠人际手腕就能让这个家保持均衡，他付出的代价是终生残疾。得过且过的想法是要不得的，正是亚瑟与安娜的疏远，让这个家带着裂痕坚持了20年，最终两人摊牌时，事情已经无可挽回。“最坏的选择也强过不选择，冒失的承担也强过逃避”，这是真正的血的教训。

每个人都想要找出解决问题的办法，但全都不得要领，莱纳斯认为新的孩子们带来了机会，他希望让大家看到孩子们的努力，激起对生活的希望。

对洛朗特家报有仇恨的安妮带走了菲欧娜，将她交给莫可丝处置。莫可丝相信女人是洛朗特灾难的根源，因此几十年来，她一直用自己的方式“保护”洛朗特，她的双手已经被鲜血浸透，不在乎多一个菲欧娜——一切都是为了亲爱的亚瑟。莫可丝开枪打中菲欧娜胸口，子弹却被罗丝留下的银币挡住，威廉及时出现，保护了菲欧娜。

“为什么……杀死我的妻女。”
“开什么玩笑，威廉，她们是死于意外……啊啊，不如说，这是天遣！那个女人，居然逾越家庭教师的身份，想要染指我们家！她必须死！”
“瑞秋和爱丽丝是我的家人！而你，你只是一个凶手。”
“菲欧娜也是，那些下贱的女人也是！每一个都是！就是因为她们，洛朗特家族才会受此屈辱！我是为了亚瑟，我是为了这个家！”

威廉与兄弟们一起，制服了莫可丝，想要惩办这个杀人凶手。阿鲁巴特制止了大家，把枪交给菲欧娜——亲侄子枪杀婶婶太不名誉，但如果是菲欧娜开枪打中了莫可丝，那不过就是小孩子慌乱中的自卫行为而已。虽然莱纳斯极力反对，但阿鲁巴特还是把决定权交给菲欧娜。

“如果我杀死她，哥哥们就会幸福了吗？”

安娜死了，葛蕾丝死了，玛格丽特死了，瑞秋死了，连罗丝都死了。她们的死并不都和莫可丝有关，也许每个女人在进入洛朗特家的时候就注定了悲惨的命运。也许是她们的性格和绝不妥协的态度决定了悲剧的发生，安娜傲慢而冷酷，葛蕾丝一直自我放纵，玛格丽特过于自卑，瑞秋倔强又有太强的道德感。也许洛朗特家根本没有无辜者，莱纳斯的信逼死了葛蕾丝，威廉的暴力伤害了瑞秋，亚瑟的软弱也连累了玛格丽特。也许只要大家各让一步，能够理性面对生活，故事就不会变得如此悲惨。如果威廉能够诚实地面对自己的心意，早一步向瑞秋表明心迹，两人的结局可能就有所不同。

爱与恨，误解与坦白，复仇与宽容，生活在故事之外的人无不为之激动，他们认为复仇是高尚的行为，爱憎分明是光辉的品质，人们以此创作了无数堪称伟大的文艺作品，但故事里的人却只能任其煎熬。亚瑟最初美好的梦想，只是产生了更多不幸的人生而已。洛朗特的繁荣建立在无数妻子和母亲的尸体之上，现在留下的是一个崩溃的家。想要维持这个家庭，光有正义并不足够。

威廉帮菲欧娜收起了枪。在所有孩子中，威廉是最大的受害者，也是最大的加害者。他认为妻子和女儿的死是上天对他的惩罚，所以他并没有惩罚凶手莫可丝，兄弟姐妹们不需要为这个“外人”而背负罪名。

“这不再是你们的时代了，这是我的洛朗特。”这次，轮到阿鲁巴特笑着说出这句话了。

当着所有兄弟的面，阿鲁巴特说出了菲欧娜的身世，她并不是亚瑟的亲生女儿，而是罗丝与同事的孩子。亚瑟接回孩子，只是为了实践他自己的信条，“只要是我爱的女人的孩子，我就会去爱他们，从他们身上可以看到我所爱之人的影子，所以我希望他们能够幸福。”

过去无法改变，世界如此冷酷，人们只能紧紧相拥来寻求温暖，为了自己，也为了身边的人。

洛朗特，终于成了孩子们温暖的家。

船户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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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户明里的《UNDER THE ROSE》（中文长鸿版名为《蔷薇下的真相》，后简称《蔷薇》）是日本漫画界至今为止艺术水准最高的作品之一，相信每个认真看过的读者都会同意这种说法。

有趣的是这个作品完全是横空出世，没有先兆。船户明里在此之前的作品都只能用“鸡肋”来形容，差不多相当于《剑风传奇》之前的三浦健太郎作品。有人一直偏执地以《王狼传说》为根据对三浦健太郎大加批判，如果以《星之沙漠》这样的早期作品来评价船户，并不比三浦强多少。船户赖以成名的是水彩技术和亮丽的人设，很早以前就因为《Chaos Seed》（SS上的《风水回廊记——仙窟活龙大战》）而在游戏圈成为大师，所以大家也都当她是大枪苇人那样有画功无故事的作者。结果，《蔷薇》的出现推翻了一切。围绕在她身边的不再是游戏宅男，而是无数文学女青年。（和女读者相比，男读者对船户的态度明显更为冷淡，除了男性沙文主义的影响外，男性向市场本身就排斥这样题材的作品，正如同男人大都反感张爱玲。）

笔者最早看到这部作品的名字是在某个艺术奖的名单中，因为对作者比较熟悉才去刻意寻找的。草草翻阅时只觉得莫明其妙，深入看下去才大吃一惊。复杂的剧情结构，细致的心理分析，流畅的叙事手法，出色的人物刻画，还有批判现实主义的创作路线，这些特点放在文学中不算什么，但在日本商业漫画中出现，确实是“鸡窝里飞出了金凤凰”。尤其是塑造角色形象的手法堪称登峰造极，在笔者所知的日本漫画家中无出其右者。

当然，船户的作品以商业漫画读者为对象，难免出现明珠暗投的情况。按理说，《蔷薇》有后宫，有傲娇，有病娇，有破鞋，有兄弟爱，有哥特风，萝莉御姐正太大叔一应俱全，简直想象不出日本漫画家能够创作出比它更符合市场规律的作品来，但现实是残酷的，森薰能红，漆原有纪能红，甚至吉田基已都红了，船户明里就是红不了。大部分读者都是被画风吸引才看的，结果只看了漫画的第一卷，就被其复杂的剧情吓跑了。菲欧娜篇迟迟不出实体书，台版漫画出到4就不幸夭折，都能够佐证《蔷薇》在漫画市场上的窘境。（觉得很正常的朋友，请参考台版《艾玛》、《夏莉》和森薰台湾签名会，当然，角川的经营水平确实也不是幻冬舍能比的。）森薰以时代背景和考据为幌子，走轻松琼瑶路线（不知道为啥有人说是治愈系，两者还是不一样吧），才在市场中得到一席之地，而走“严肃文学路线”的《蔷薇》想要炒热几无可能。（英国经典文学好歹还有“字够多书够厚”这个商业特性，《蔷薇》就连这个特点都没有，叙事高度浓缩，根本不拖戏）。如此“高端”和“小众”，如果诺贝尔有漫画奖，船户恐怕会成为第一个获奖的日本漫画家。对于自己的作品不可能大红大紫这点，船户应该是很清楚的，或许正因如此，她才不必理会读者和编辑的刁难，随心所欲地创作符合自己理想的作品。

《蔷薇》所在的维多利亚时代，被今人称为“虚伪的时代”，社会上的道德虚伪、实用主义、对人的异化都达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维多利亚女王本人作为社会道德风尚的典范，苦修的精神贯穿了她的人生，而社会对公民的要求也与此相仿，道德严谨，工作刻苦，对家人充满责任感，自身无欲无求。在这个人类的欲望随着财富一起爆发的时代，这种道德体系无疑是脆弱的。为了压抑人们的欲望，社会树立了严格而荒唐的道德标准，表面上彬彬有礼的文明社会，必须依靠欺骗、压迫、乃至恐怖来维持。人们无法浮出水面的欲望，在社会的背面肆意爆发。人与人之间的矛盾变为冲突，关爱变为猜忌，友谊变为交易。即使是男女间的爱情和父母子女间的亲情，在经过道德教条的隔离和利益的扭曲后，也早就失去了原来的形象。这是最好的时代，这是最坏的时代，人们自以为生活在天堂，其实是人性的地狱。船户明里选择“UNDER THE ROSE”作为书名，就是要揭露出被虚伪所掩盖的事实，描写人类隐藏在伪善背后的真实情感。

彼时的上流社会拥有权利和金钱，却并没有安全感，更谈不上幸福，充其量只是维护封建体制的工具而已。作为故事主体的洛朗特家，虽然拥有庞大的财产和令人羡慕的声望，但其家庭成员的人生却与幸福绝缘。在世人看来，导致这一切悲剧的原因就是男主人亚瑟，但这却不是事实。洛朗特家的困境，并不是因为拥有秘密，而是因为他们不认为这些秘密等于罪恶。亚瑟的家庭和男女关系看似夸张，其实在当时并非个别现象，他的与众不同之处，是过剩的爱心，以及给予所爱之人平等待遇的执着。正是这种正视人类的感情，将人类所拥有的权利正当化的观念，成为洛朗特家悲剧的成因。在世人眼中，洛朗特家的人是绝对的异类，也没有获得幸福的权利。所以无论是来自主流社会的压力，还是来自当事人自己的道德检讨，都阻止他们为自己争取幸福。最终，洛朗特家的人们只能在悲剧中越陷越深，而《蔷薇》则是船户明里为维多利亚时代所唱的一曲悲歌。

在洛朗特的所有人当中，船户最关注的是女人。《蔷薇》只有第二部的主人公是成年女性，但三部的背景事件都是围绕女人展开的，显然女性主义是绕不开的第一主题。如果说森走的是简奥斯汀路线，船户则是向勃郎特姐妹致敬。瑞秋这个角色以夏洛蒂（及她笔下的角色）为原型，安娜和葛蕾丝是艾米丽的两面，玛格丽特则接近安妮的类型，虽然是笔者信口开河，估计船户也能够接受这种说法（瑞秋的很多设定来自夏洛蒂勃朗特和她笔下的简爱）。对社会现实的批判，对女性处境的反省和改善现状的呼吁，是船户继承自文学前辈的财产，进而成为作品中最大的亮点。

在维多利亚后期，现代的各种社会学思潮，尤其是人权概念在当时都已经出现，正处于普及的过程中，女权运动和女性主义已经不再是一个边缘话题，“女人是人”的说法不再被认为是离经叛道，而是可以争论的话题，这为船户塑造冲突提供了很好的基础。女性有了自己的立场，有了自己的理论，也就能够作为主人公走上舞台。如果以更早的时代为背景，那么女人们对社会和家庭的抗争就将失去筹码，连瑞秋能不能以家庭教师身份进入洛朗特家都相当可疑（瑞秋这样的平民教师毕业的女王学院是19世纪中叶才成立）。

作为批判现实的实现手段，船户将两个时代的特点分别赋予了正反两边的角色。旧时代的代言人由故事中的反派角色担任，比如莫可丝，而新时代的代言人自然是主角们。旧时代的人当中也许会有葛蕾丝这样的反叛分子，但是不可能出现玛格丽特和瑞秋这种新时代色彩鲜明的人。老一代人在作品中反复强调的社会观和道德观，诸如“儿童没有人权也没有人格”，“阶级的不平等是绝对的”之类，在我们看来是十足的反动，所以瑞秋提出的那种科学化的教育观和人生观，使她和支持她的亚瑟成为读者的代言人。对于安娜这些旧时代的人，读者只能给予同情，而对于瑞秋，读者则能做到感同身受，同仇敌忾。当然，船户并没有赋予瑞秋超越时代的特征，反而考虑到她出身牧师家庭的背景，给她设定了很强的道德洁癖，这样的处理或许会减损读者对瑞秋的好感，但也会使得她的形象更加真实可信。

作为旧时代的代表和主要反派，亚瑟的姐姐莫可丝在剧情中占有极重要的份额，几乎是魔王一样的存在（有一种说法认为，故事里所有人的死都和她有关，比如害死葛蕾丝的无名女仆也是她的手下）。船户把这个充满矛盾性的角色利用到了极致，不但没有刻意塑造莫可丝阴险狡诈的形象，反而用大量笔墨表现她对亚瑟的爱，对社会道德的坚持，对家庭的责任感。有时读者反而能够认同莫可丝的思考方式，反对亚瑟激进的爱。她在故事里的大部分言行都是出于自己的真心，在当时的主流社会中有相当的典型性。同样是贵族地位的格兰男爵夫人，其恶毒比莫可丝有过之而无不及。

船户赋予角色阶级色彩，是为了避免读者把角色的行为归结到人格的差别上去。这是主流文学和“琼瑶文学”一个很重要的分别，《蔷薇》也好，《简爱》也罢，虽然故事情节仍然要按照琼瑶模式进行“琼折腾”（感情关系极端反复，善恶势力围绕拆合问题激烈斗争，女主角遭遇悲惨，男主角遭遇比女主角还惨），她们仍然在作品里做到了社会批判，而且将女人的自尊自强定为获得人生幸福的必要条件。究竟是为了创作悲剧才引入批判现实，还是为了表现主题而安排悲剧，在创作中的界限并不那么明确。这样的处理未必能够被所有读者接受，但是明显增加了作品的深度，丰富了故事的层次。

《蔷薇》在女性主义方面下的功夫还不仅是上面说的这些，很多由近代文学发展出来的技术，船户也都加以妥善应用。最典型的，和勃朗特姐妹一样，船户对弥漫在主流文艺中的男权主义进行了解构——亚瑟对家庭的向往，被延伸为对女性的爱慕和对母亲的尊重。如此一来，洛朗特的女人们就不再是男性的所有物，而成为男性生命意义的依托。这种设计既迎合了日本动漫文化中的女性崇拜倾向，又强化了角色的性格魅力。

对于亚瑟这个角色，船户并没有给予明确的肯定或否定。亚瑟对女人的爱是无私的，但也可以说是极端自私的。他对于自己四处留情的行为的性质有清醒的认识，不能因为这种行为是当时上层社会的潮流就给予认同，因为他的行为明显与自己建立一个美好大家庭的愿望相左。但是，亚瑟比起作品中的其他贵族男性的道德水平，仍然要强得多，而且洛朗特男女双方的悲剧，责任并非只在亚瑟一方，因此船户对于亚瑟这个角色的评价，本身也有矛盾的地方。从道德角度来看，故事中的男女方都有过错，但是故事中最终的受害者往往都是女人。即使是菲欧娜的时代，在孩子这一层的关系上，仍然保持“男性是加害者，女性是受害者”的规律。为何男女双方的错误，必须要女人来付出代价？船户自己是女人，所以她把这个问题毫不隐讳地提出来了，至于之后的对错判断，漫画的读者们想必都有属于自己的答案。

在女性主义之外，《蔷薇》另一层次的关系出现在孩子与成人之间。菲欧娜与兄弟们，莱纳斯与葛蕾丝，尤其是威廉与瑞秋，这三组感情成为两代人关系的主要线索。孩子与家庭的关系并不只是父母辈关系的继承，同时也表现出了他们自己的立场。“孩子总是用利刃刺伤大人，让他们伤心流血。就算有无限的爱，但受伤的心流出的脓液还是会不停腐蚀灵魂。”亚瑟说的这段话并没有错，但是那只是站在大人立场上的观点。每个孩子来到洛朗特前都曾深深受伤，他们有的选择从现实中逃避，有的则选择伤害他人。孩子们在外接触到社会的黑暗，回到家里也躲不开亲人间的仇恨，于是就选择用谎言和暴力来报复大人。《蔷薇》的故事是女人与男人之间的战争，是社会与洛朗特家之间的战争，也是旧时代与新时代之间的战争。

这就能够解释描写菲欧娜故事的《HONEY ROSE》与《蔷薇》正传之间巨大的风格差异。这个以无数悲剧开始的故事，最终却有了光明的结尾，绝不是因为作者心境变迁。《HONEY ROSE》的成书比《蔷薇》最初的“冬物语”还要早，此时船户就已经写好了完整的故事提纲，并且在每个角色出场的时候，都暗示过此人的结局。洛朗特家的故事应该如何发展，船户心中有数，这种前后巨大的反差，是她刻意营造出来的。

正传与十几年后的《HONEY ROSE》之间，有一个重要的区别——大人们已经不在了，这个家是属于孩子的，由孩子在掌管，由孩子来照顾孩子。正因为失去了一切，才会懂得珍惜。正是由于当年扮演过不光彩的角色，才会一直为之忏悔。孩子们亲眼看到了悲剧如何发生，他们会想办法避免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莱纳斯是这样，威廉也是这样。莱纳斯曾经不择手段地伤害母亲，甚至为此利用自己的弟弟，当他能够正视自己的感情时，悲剧的种子已经种下，母亲的死是他为自己的冷酷付出的代价。威廉十年如一日将母亲禁闭在欺骗中，但谎言终有揭穿的时候，母亲的死是他为自己的傲慢付出的代价。孩子们太弱小，空有热情却无力行动，但当他们的时代到来时，必然会选择改变。

同样，亚瑟与母亲们的心血也并没有白费。有的作者沉浸在轮回的理论中不能自拔，作品中的悲剧也是一代代传播下去，但在船户看来，过去只是背景，并不是宿命。她对人性的理解是“反面的蝇王”。人性或许丑恶，但人可以被教育和引导，冷酷的世界会让孩子心中的负面感情越发膨胀，爱的教育可以引导孩子内心美好的一面。人性的完善需要时代的进步，这是菲欧娜这辈人与安娜她们的不同。亚瑟姐弟接受的是皮克小姐的教育，换言之，就是当时社会的主流观念。亚瑟虽然有自己的想法，面对强大的压力也只能选择逃避和妥协，并转而对现有道德标准进行否定，这成为他的决定性弱点，导致了之后众多悲剧的发生。与之相反，在故事后期作为正义代言人的莱纳斯，接受的是瑞秋和亚瑟的教育，即使是玩世不恭的阿鲁巴特，也是在罗丝的保护下成长的。人的成长需要关怀和引导，即使坚强如威廉也是如此，当他的厌世情绪走到极端时，是瑞秋接下了感情的重担。所以，面对分裂家庭的危机，亚瑟只能选择顺其自然，而威廉则能勇敢地站出来，逆转潮流。

《蔷薇》的故事是人们与社会和时代抗争的故事，洛朗特家的人们渴望建立一个超越血统和阶级的家庭，一个美好感情不需要再屈从于世俗力量的世界。也许是社会太荒诞，也许是时代太冷酷，亚瑟这代人没有能看到理想的实现，但是他们将自己的遗志传给了孩子们。

美好的梦想，终于在新的故事中得以实现。

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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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户明里（FUNATO AKARI），1973年出生。
插画家，漫画家，女权斗士，版权卫士。
于1993年投身业界，最早的工作是为《电击MD》绘制彩页，参与过《LUNAR》和《CHAOS SEED》的美术工作，同期开始商业漫画和同人志创作，主要作品有《若草物语》、《星之沙漠》、《LUNAR外传》等，此外还负责过《流血女神传》等小说的插图。
从2001年的《HONEY ROSE》开始正式连载“UNDER THE ROSE系列”。按照规划，“UNDER THE ROSE系列”将分为春夏秋冬四篇，第一部是冬，主人公是莱纳斯，第二部是春，主人公是瑞秋，目前进入尾声，第三部夏即将开始连载，秋则应该是作为故事结局的《HONEY ROSE》。

其他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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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版权问题，船户曾在2008年，因为不满图片滥用和非法传播（在介绍文里使用漫画扫描图在日本也是犯规的），亲自上阵把韩国读者和P2P爱好者们都干趴下了，并停掉了作品的海外版权，这就是《UNDER THE ROSE》及船户明里本人在互联网上极少被人介绍的根本原因，按照船户的说法：
盗品で紹介されて感謝歓迎する漫画家がいるのかもしれませんが、私は違います。恩知らずでごめんなさい。

所以……据笔者了解，长鸿的台版《蔷薇下的真相》还有一定数量存货，网上漫画店可以代购，理论上此书已经绝版，有识之士请迅速出手，不要在断货后追悔莫及。

[ 本帖最後由 md2 於 2010-05-19 13:22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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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戏复刻是开历史的倒车，仅仅比毁灭人类的脑白金高那么一点点
——ROT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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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創] 日本漫画的巅峰之作——船户明里与《UNDER THE RO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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